十九年前的我二十啷當歲,還沒有固定工作,到處西一榔頭東一棒槌的打短工,出行騎摩托車。那時兒子兩歲,妻子沒工作,居家?guī)Ш⒆印S捎诶霞译x聊城市區(qū)較遠,很少去市里。那年的春天風很多,有時也很大,會無端吹起塵土。正是非典橫行施虐的季節(jié),但感覺離我們的生活還很遠,內(nèi)心并不是很在意。
那天清晨,有風,微寒,麻陰天。我騎了摩托車,妻抱著剛滿二歲的兒子坐后座。我和妻打算進城給兒子照相留念。兒子每滿一歲,我和妻都要給兒子照相留念,換我的話叫做生活有儀式感。那天的風很大,我駕駛著摩托車,盡管帶了頭盔,還是被風吹的臉生疼。給兒子照完相,并沒打算回家,我摸摸兜里還有點余錢,臨時起意:去金鼎購物中心給妻買衣服。妻聞聽,當然開心。
停好摩托車,遠遠的就看見金鼎廣場一角圍了很多人。妻愛湊熱鬧,非要去看,那就去吧,人的好奇心有時是按耐不住的??拷瞬胖?,是無償獻血車。有工作人員拿著小喇叭做動員:各位市民朋友,因為非典橫行,咱們市血庫告急,好多病人因此無法輸血,希望朋友們勇獻愛心……
那個身穿白衣的工作人員喊的聲音沙啞,但并沒有收到效果,人們只是遠遠圍觀,互相大眼兒瞪小眼兒,并沒人走上獻血車。確實,在身上抽400毫升鮮血,也就是八兩,小一斤了,還是無償,誰心里不嘀咕?工作人員又換了一個思路,從健康角度和長遠利益講解無償獻血的好處。這下我聽明白了:無償獻血一次,本人終生用血免費,無償獻血三次,三代直系親屬用血終生免費。獻血行為還能促進血液的新陳代謝,一個月內(nèi)就可以恢復正常水平。我看了妻一眼,輕聲說:“媳婦,我去獻血。”她猶豫著,一把沒拉住我。我一步跨出去,對工作人員說:“我來。”工作人員欣喜異常。立即有工作人員過來招呼我,車廂內(nèi)很溫暖,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。我坐下,工作人員遞給我一張表格,我鄭重填表格,驗完血型,工作人員又遞給我一杯熱牛奶。這時,妻也被請上來陪伴著我,我看著暗紅色的血液無聲流淌進儲血袋,心里有一種自豪感,我的血液不久之后,也會在一個陌生人的體內(nèi)流淌。妻偷偷握住我的手,輕聲問我:“老公疼嗎?”我笑著搖搖頭:“不疼,給螞蟻咬的一樣。”
獻血完成,工作人員給我頒發(fā)了獻血證和紀念品:一本獻血證,一塊“康巴思”石英鐘,兩個玻璃保溫杯。
下了獻血車發(fā)現(xiàn),在我的帶動下,有意向獻血的人已經(jīng)排成了長隊。有個很骨感的妹子一臉擔憂的問我:“大哥,抽血的時候疼嗎?”我很輕松的回答:“放心吧,就給螞蟻咬一口一樣,啥感覺也沒有?!逼薨褍鹤尤o我,“就你逞能!”我接過兒子:“這是功德無量的事啊,怎么叫逞能呢!”妻一瞪眼,我選擇閉嘴:好吧,只要你開心就好。我又討好的說:“走,咱們?nèi)ソo你買衣服”。妻快步走向停車場:“不買了,回家。”
路過菜市場,妻喊我停車,買了五斤排骨。我明知故問:“昨天不是剛吃了排骨嗎?咋又買?”妻搶過我手里的摩托車鑰匙:“你抱著兒子,我?guī)е?。”我哪肯給她鑰匙:“你老公我壯的很,哪有這么弱不禁風啊!”妻在后座摟緊我:“老公,你是我和兒子的依靠,是咱們家的頂梁柱,你今天獻血那么多,我心疼。”
時過多年,我后來又陸陸續(xù)續(xù)獻過好幾次血,曾一度接近一萬毫升。那塊“康巴思”石英鐘一直用到2015年搬家去英才小區(qū)才算完結它的使命。但它在我精神世界里始終在行走,并且“咔咔”有聲。